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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长乐推开并未关严的院门,只见一个青衫侍从红着眼睛。似是对有人来访感到意外,那人立马将哭声忍了回去,只是憋得脸色通红。

“我是路过的,听到有哭声,”纪长乐后退了两步,表明自己并无恶意,“我只是想帮忙,不是有意打扰你。”

“好意心领,”那侍从是颤颤的声音,“我家世子挨了打,又没人敢来医治。我一时担心主子,一时觉得自己没有用,我……我心里难受。”

“席儒,在跟谁说话?”屋子里头传出来弱弱的男声。

“世子叫我了。”那个被叫做席儒的侍从慌忙走进了屋子。

四周只有简单的陈设,虽说不上短缺什么,但看样子,绝对不是所需充足。

“我叫纪长乐,刚好会医病。”小丫头看了看榻上歪着的所谓世子,“我看你面色苍白,应该是需要医士诊治。”

“乐安郡主么?”病怏怏的人说话也是懒洋洋的,“我叫君慕谦,是滨州送来帝都的质子,无权无势无前途,当然,也没有银子。”

“郡主救命啊,”席儒极力争取着唯一的救星,“我家世子挨了三十大板,太医院却不给拿药,您就行行好吧,帮帮我们主仆。”

“嗯,我是医者,没有道理不治病症。”纪长乐打开小药箱,“正好九公主用的也是止血消肿的敷贴,不用另配药材。”

君慕谦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九公主能用的必是好药,给我浪费了。乐安郡主,你还是走吧。我一无所有,没有东西可以作为报答。”

“我家公子是好人,只是被磋磨的变了脾气。”席儒生怕君慕谦把纪长乐气走了,“郡主,您别介意。”

君慕谦——滨州安守王君之运的长子。

君之运是先皇后所出的第二子,皇帝君之栋为了牵制这个嫡出的兄长,特命其将自己的儿子送入京城,名义上是恭听教诲,实则是挟持为人质。

此次春狩返程遇袭,领头刺客的身上纹着君之运最喜欢的夜莺图腾,方圆百里之内搜寻,还发现了伪造的通关文书。经查,这伙死士正是假冒商队,借着贩卖生丝的名义从滨州出发,宗宗件件,矛头直指安守王君之运!

只是刺客皆已毙命,三法司也找不出确凿的证据。君之栋又急又气,不得不敲山震虎,以处事不周的莫须有罪名打了君慕谦三十板子,还将带血的衣服送去了滨州城。

君之运吓得病了,派人送上了言辞恳切的告罪书。他言说自己苟活已是圣上开恩,绝对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说君慕谦如果有错,就任凭圣上发落,为防病气过给皇上,等自己养好了身体再亲自入京请罪。

纪长乐听说过这些事情,眼前的君慕谦明明是滨州王世子的身份,却在京都过着凄凄惨惨的日子,实在是造化弄人。

熟练地擦拭、上药,纪长乐并没有多话,只在临了时嘱咐席儒:“不能受凉、不能沾水,敷贴每日一换,等把我留下的药都用完,就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记住了。”席儒忙不迭地应声。

“我们卑宫菲食,难怪郡主心生怜悯。”君慕谦皱着眉头,“你为何愿意助我这样无用的人?”

“我是个医士,见到了病患不能不理。但凡活着,都有些难处,没什么怜不怜悯。”纪长乐收拾着东西,“只要人活着,就不算无望,更何况你还有席儒,更应该保重自己。”

纪长乐很快离开了,只有屋子里的淡淡香气,还没舍得散去。

席儒安慰道:“世子,宫里也不全是冷血的人。乐安郡主说得对,您不能自暴自弃。”

“也许吧。”被羁押在京的这许多年里,君慕谦头一次觉得,这处幽深的宫院有了一丝热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