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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墙壁上的大屏幕缓缓出现一张办公室走廊偷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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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操场全校学生一片哗然。

温荧一震,画面里正是几个熟悉的面孔守在办公室门口盯梢“放风”,窗内靠在老黄椅背埋头奋笔疾书的痞戾侧脸,正是陈烬。

“下面通报几则处理决定。”

“高一(2)班陈烬,于昨日拉电闸让教学楼停电,损坏走廊监控,翻进教师办公室恶意篡改答案作弊,造成极其严重、恶劣的影响,经各领导商议后,予以书面处分。”

“高一(2)班潘柏、周时宴、孟洋、倪想、方凯伙同舞弊,但念在不是主犯,予以书面警告、记过,江边扬路过不举报,予以通报批评。”

主席台上场面壮观,陈烬和几个人高马壮的男生一字排开,如同游街示众的刑犯。

“期末大考改答案作弊,谁教你们的?!啊?胆子这么大,现在能作弊,以后出了社会岂不是要杀人犯罪了?!”

校长痛心疾首地一个个走过去,在陈烬面前停下,“陈烬,你数学那么好,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作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温荧看见陈烬依旧漫不经心地矗在那,身量很高,压迫感极强,整张脸淡漠又无谓,眼皮都懒得抬,眉眼到肢体语言都对这场形式主义写满了不耐烦。

潘柏他们几个脸色都极为难看,是义愤填膺的,不约而同地直逼队伍某一人,咬紧牙关欲言又止。

但他们像是对好了口供,把话咬死,谁都不招供,也不会指认他人。

“还有谁作弊的?”

校长慢条斯理地来回踱步,“但凡是参与改答案作弊的,哪怕没动笔,也要挨处分,让你们家长亲自过来领人。”

温荧忍不住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她原以为江边扬会有忏悔、懊恼、自首的姿态,可他却低头缩着脖子钻在队伍末尾,一声不吭。

校长令人发憷的步伐停在江边扬面前时,他突然吓得一个激灵抬头:“校长,只有陈烬!”

“嗯?”

“考完试我听到他说有道选择选错了,为了拿满分……才作弊的。”

这话就像当头一棒,所有人都没想到江边扬会临时反水。

向来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陈烬脸上这才出现点波动,镇定皲裂,难以置信地侧额看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蜿蜒,像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陈烬,他说是你一个人作弊,真的吗?”校长问。

温荧心都揪紧了,看到江边扬偏头隔空和陈烬遥遥对视,嘴唇蠕动,肩膀颤缩,宛然一个乞求的姿态。

陈烬突然就扯唇笑了。

当着一众全校师生的面,笑出了声,笑得肩膀都在震颤。

“笑什么笑,当什么很光彩的事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校长眉毛倒竖,抬脚踹在陈烬膝盖骨上。

他一时不察,加上这一脚太突然,猝然被踹跪在地。

温荧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画面。

陈烬如一条被打断腿骨的野狗,弓身匍匐在地,背脊紧绷到极致,如一根快要迸裂的弦,修利的脖颈仿佛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任一头名为“布满潜规则社会”的马驱车鞭笞。

她透过陈烬,仿佛看到了那个被温妙蓉拧着脊梁骨狠狠践踏天性的自己。

温荧看向主席台上迎风飘扬的“厚德仁义,明礼致远”八字校训,扭曲变形,如要吃人。

校长噙着一抹老成的笑,浑浊的眼里布满了对人性的深谙,将话筒递给他,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一个人作弊?”

“你只要不承认,供出那个人,就有机会撤销处分。”

在条条框框的社会制裁面前,没有人会死守着可笑的气节。

可陈烬做了个所有人都不理解的举动。

他说是,只有我自己作弊。

他说,我甘愿背处分。

满座哗然。

校长也被狠狠震慑到,错愕半晌,梭巡了一圈全操场的人,也恼了:“好!很好!还有谁?还有谁参与了作弊?一个个的,都要造反了是吧!”

“还有我。”

一句话如激起千层浪,全校师生包括校长的目光都从四面八方朝温荧高高举起的手看来。

震惊、错愕、嘲讽、惊诧、莫名,如看异类。

她的声音不同于大多数女生的娇柔尖细,自带一种有力的穿透感:“我昨天放学偶然路过,看到了这一幕,算是从犯。我自首检举。”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疯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愚蠢万分,傻逼得无可救药。

就像两只被潜规则社会抛弃的落水狗,骨子里流着同样反叛、热烈、大逆不道的血液。

可温荧盯着这帮人,却觉得,他们明明眼珠透亮,长着一张能说话的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瞎了双眼,毒哑了喉咙,徒留一个个任人操纵的傀儡套子。

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像被赶集上架的猪狗牛羊,每天只能被迫等人投喂饭食。

她宁愿清醒的痛苦,不愿麻木。

“很好。”

老黄背着手欣慰地从队伍末尾走来,毫不吝啬地啪啪鼓着掌,掌声如雷。

有人钦佩,有人抽气,然而更多人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窃窃私语着温荧即将可能面临的处罚。

陈烬几乎是瞬间沉了脸,砸了话筒,迈下楼梯,当着全校人的面,大步流星走向温荧。

也不管她是否自愿,连拉带拽地将人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