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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软自从嫁给李长春之后,每年外出参加各种宴会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不少。随着参加宴会次数的增多,她与京城中的夫人们、小姐们之间的交往也愈发密切,所听闻的各类消息自然变得更为丰富多样。

这天,林软从工部尚书夫人那里得知了一条消息:礼部侍郎已经替自己的三儿子定下了一门亲事,未婚妻是其属下王郎中的爱女。原本这应当算是一段美满良缘,怎奈礼部侍郎的这位三子自幼身体羸弱多病,两家刚刚议定婚事后不久,他便不幸离世。按照常理来说,王郎中的女儿恐怕会背上一个“克夫”的恶名,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位女子竟然主动请求前往家族宗庙为亡夫守节尽孝。

林软根本就不想听尚书夫人对那个女子忠贞不二的夸赞之词,她听闻此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满腔怒火涌上心头,接着便觉得这件事仿佛就是打瞌睡时送来的枕头。

次日早朝时分,有御史将此事奏明圣上。

皇帝闻听之后微微一笑:“倘若这位王小姐果真拥有如此坚贞不渝之志,那朕不妨赐予她一座贞节牌坊,也好成全其一片赤诚忠心,同时赏赐她家悉心教诲之功。”

虽然礼部的王郎中并无上朝议政之权,但礼部众官员却犹如受到褒奖般沾沾自喜、引以为傲。还不等礼部侍郎替王郎中谢恩,御史连忙道:“皇上,贞节牌坊本为了保全那些不愿改嫁的女子的家产,本来民间就已经有了一些宗族为了荣誉强迫女子守节之事发生,若是因此事嘉奖王郎中,恐怕以后会有不少人效仿,如此来,恐怕会动摇国本啊。”

他跪地双手举起自己的奏折:“臣参礼部王郎中王勉为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安危,为我大昇以后埋下无穷祸根!”

皇帝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将奏折递给朕。”

礼部尚书待不住了,怒声呵斥道:“左御史你简直是危言耸听,自古女子卑弱第一,以夫为天,从一而终,况王小姐是自愿为未婚夫守节,如此女子楷模怎地就动摇国本了?”

左御史反驳道:“民为国本,无民则无国。因男尊女卑之说深入人心,贫苦之家生了女婴多数或溺死或丢弃,本就导致男女失衡,贫苦之家男子娶妻已然困难,且民间早就对女子改嫁之事忌讳莫深,如今若是再加上鼓励为未婚男子守节,那适嫁女子又剩几何?又有多少男子无法娶妻?如此下去,昇朝人口会一减再减,不知何时,终成无民,民不存焉,何来家国?”

礼部尚书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朝自太宗皇帝以来一直秉持着‘存天理,灭人欲’的先贤礼学理念,而贞节牌坊更是由太宗皇帝亲自诏令设立的。你竟敢对太宗皇帝妄加议论,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左御史毫不示弱地反驳道:“前朝社会秩序混乱,道德沦丧,礼崩乐坏导致亡国,因此太宗皇帝才会倡导‘存天理,灭人欲’之说。而今我们大昇国的百姓都恪守礼法,有何不正之风?”

“想当年我朝刚刚建立之时,百姓们刚刚摆脱战争带来的苦难。无数英勇男儿牺牲于战火之中,只留下女子照顾家中的老人和孩子。太宗皇帝心地善良,为了保护这些老弱妇孺的财产安全,特意赐予贞节牌坊以示震慑。然而时光荏苒,世事变迁,人心易变,又怎能说是我对太宗皇帝大不敬?”

此时,户部右侍郎站了出来,道:“皇上容禀,臣有事要奏,与左侍郎所奏之事也有些关联。”

皇帝道:“准奏。”

右侍郎道:“前些时日户部收录百姓户籍,臣发觉现存未婚女子并不足以婚配现存男子,也就是说民间将有许多男子断绝子嗣。又有数十万寡妇与孤子名下并无土地财产,全赖族中接济,生活艰难。”

“微臣奏禀皇上,请您准许朝廷设立女户,让寡妇幼子有户头可以挂靠田地,不必一朝丧夫便无法生计,也想请您下旨鼓励女子改嫁,以让百姓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左御史道:“所谓上行下效,皇上,今天王郎中能勒令家中女孩进家庙为未婚夫守节,久而久之,百姓也会将此道视为正途,未婚尚且如此,那寡居之人改嫁又得如何困难重重?”

皇帝听着下面的大臣你来我往的说着,他的心里也在思索,正如户部侍郎所言,大批寡妇幼子没有土地可以播种,而昇朝又有不少土地因无人耕种而荒芜,不如设立女户,让这些人也有地可耕,不仅她们有了生计,朝廷税收也会增加。

但鼓励女子改嫁又与太宗皇帝下发的政令相悖,皇帝也担心贸然改了政令会让昇朝不稳。

这时,户部尚书站了出来道:“回禀皇上,臣以为,贞节二字并非只指女子守节一说,自古获得贞节牌坊的女子无不是有所大作为,只是民间胡乱揣测才将贞节二字强行与女子守节关联,我朝历年下发的贞节牌坊虽多是寡居之人,但也是因她们抚养出来了出色的后人造福百姓之故,所以臣请皇上派人教化百姓,让其明白下发贞节牌坊之苦心,而不是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此来欺压妇孺,坏了此政令的名声。”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着户部尚书所言。事实上,与其说是太宗皇帝未曾预料到贞节牌坊所引发的不良后果,皇帝更乐意将其说成是普通百姓对朝廷政令的无知和误解才导致了这一局面。

看着朝堂上众人激烈争辩不休,皇帝终于抬手示意停止纷争,并朗声道:“既然如此,朕应允此事。待退朝之后,户部尚书、礼部尚书以及户部侍郎一同前往朕的御书房议事。另外,礼部的王郎中,考虑到女子处境艰难,朕暂且不对他加以责备,权当给他留些颜面。责令他即刻将女儿接回家中,毕竟我大昇朝从未有过女子为未婚夫守节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