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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另设有瓮城,呈半圆形,与城墙相接,瓮城上设有箭楼、门闸、雉堞,以防御敌袭。

庭州之防御,除内外城墙、瓮城外,还引天山水挖护城河,将其围了个严实。

俨然一个防守森严的都城,而北庭便是这座都城所统领的小国。

老段坐在马背上眺望,随后对轺车里的楼云春低声道:“好家伙,瞧这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他娘的粽子似的,守得比京城还严,这郭元振只怕是早起了歪心。”

楼云春撩开车帘抬望而去,见其防卫坚固、把守森严,心头略有些发沉,这郭元振只怕是个不好对付的。又见其门闸、城门皆紧闭,城墙上还站了一排士兵,便知这郭元振是想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

自入北庭境内,通层层关口,他来访北庭之事应早已传入郭元振耳中。京中来使,各地官员本该按规矩,出城亲迎王杖栉节,可眼下却并不见郭元振的人影。

不见人便罢,连城门也不开,如此无视规矩礼仪,便是未将天子放在眼中,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老段又问:“大人,要我去叫门么?”

楼云春摇头,“不用废嗓,他就是想晾着我们。”且他们代表的是天子,叫门有失体面,他想了想说道:“让乐工齐奏王乐,声势要大。”

仪仗队中,有十二名乐工,专司王乐,以彰盛朝之势,天子之威。

老段掉头回去,让乐工们奏乐,“奏乐,奏得越响亮越好!”

锣车上的锣官抡臂敲响一面巨锣,将人和马都惊了一跳,好在边关士兵都是骑射好手,很快便稳住了队伍。

老段只觉脑子嗡嗡直响,随后又是一阵震天鼓,他赶紧策马向前,然后就看见楼云春将两团棉花,慢吞吞地塞进耳朵。

他哪儿来的棉花?

在仔细一找,原来是他座下的坐垫里抠的。

他抓了抓耳朵,随即朝楼云春伸出了手。

队伍伴着王乐压行,来至护城河前面停住,守城卫本做好准备应答,却只闻王乐,不见人上前叫门,也没人下车、下马,只有王乐奏个不停。

那守城校尉见状,忙差人去都督府禀报,随后朝楼下故意喊道:“来者何人!”

可楼下并没人出来应答,他又喊了两声,回答他的是更响亮的乐声。

楼云春等人倒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根本没听见。

反正楼云春下的令是不开城门王乐便不停,所以众人连看都没往城楼上看一眼,只顾着抠棉花堵耳。

王乐奏了近一个时辰,乐工们停下来歇息,也让随行众人清清耳朵。

老段摘下耳朵里的棉花,对楼云春问道:“他们方才在喊,咱们要不要出去应话?”

楼云春也摘了棉花,揉了揉耳朵,摇头道:“不用。等乐工们歇好了,再继续。”

老段嘴上应‘是’,心头却哀叫:还要继续?有棉花也不好使,他耳朵都快聋了。

城楼上,守城校尉派去的人来回话了,说是让他将人阻个两三日,再放人进来。

副贰过来低声与校尉商议,“这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京城来使。”

守城校尉心头虽也不赞同,可郭元振既已下令,他们也不得不遵从,“先拖一拖吧,反正在咱们的地盘,吵是吵了些,也就一百来号人,翻不起什么浪。”

况且,他们也早已拿东城门要接待使臣为由,安排别的城门供百姓、商旅进出,拦一拦,也没甚妨碍。

副贰不禁暗自叹气。

这些年郭元振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底下也心知肚明,眼下竟不惧天威,做出怠慢来使之举,想来是按捺不住,要有所动作了。

忽地,城楼下的王乐停了,二人往城楼下望去,依旧没有人来叫门。

校尉心道:倒是稳得住。若换做他人,早上前叫门或叱责了。

副贰道:“咱们要再叫一叫吗?”

校尉摇头,“不用,一对上话反倒不好找理由,等他们叫门后再说。”

副贰应道:“是。”

随即,过去安排士兵换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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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换完岗,楼下的乐工也歇息好了,吃饱喝足,有的是力气。

只听得一阵刺耳锣鸣猛地炸起,新换防的士兵毫无防备,被吓得差点扔掉手中长矛。

老段此次率先塞了棉花,才没被震出魂儿来。

仪仗队的王乐奏到日头西斜,城门依旧没开,更无人前来询问,瞧着是和他们杠上了。

眼见就要立秋,天山下来的风吹得人发冷,这些日子老段已领略了塞北的气候,白日太阳炙热,晚上却冷得人打颤,这郭元振该不会想让他们在城外过夜吧?

这城外荒芜,难保会有野兽,他们虽人多不惧,却也毕竟是代表皇庭威仪,若被野兽围攻,只怕会显得狼狈,失了朝廷脸面。

他正想要与楼云春询问对策,楼云春却先抬手,叫停了乐工。

老段问道:“大人,天将要黑了,他们还是不开门,咱们怎么办?”

楼云春自轺车上出来,站在车头,望向城楼。

城楼副贰见王乐停下了,便往雉堞来查看,见轺车里有人出来,赶忙向校尉禀报。

“校尉,轺车里的使臣出来了。”

校尉闻言,赶紧上前,他低头看去,正好同楼云春对上目光。

他远远将楼云春打量一番,说道:“使臣竟这般年轻。”

“听闻是京中大理寺少卿。”副贰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京中来使,再如何也应当是位有名望的老臣,竟不想是一个白皮粉面愣头青。

楼云春对老段吩咐道:“传令,架坛,开仪。”

老段一愣,随即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扯马转身,气沉丹田地对身后的仪仗队喝道:“架坛,开仪——!”

校尉对副贰问道:“那人刚才吼的什么?”

副贰迟疑道:“好像是……架坛,开仪。”随即也不禁纳闷儿,这是什么意思?

“架坛,开仪,架坛,开仪……”

那校尉一边琢磨,一边死盯着城楼下的仪仗队,见其已利索熟练地用马凳开始架坛,又开始摆置礼器,脑子顿时开了光,心也通了窍。

随即失声吼道:“他要就地宣旨!快!赶快去通知大都护!让他立马出城来迎!”

副贰忙道:“属下亲自去!”

他骑术好,跑得快。

可再快也快不过仪仗队,一刻不到,一个简易的祭坛便搭建好了。

楼云春先奏礼乐,向天地祭拜告罪,随后自老段手中接过圣旨,面向城门高举,长喝道:“罪臣郭元振,上前接旨——!”

他一喊,众副使也跟着助声,齐齐高喊道:“罪臣郭元振,上前接旨——!”

喊到第三声之时,城门开了,门闸也放过河了,只见校尉领着人屁滚尿流地从城门内冲出来,扑到祭台前,气喘吁吁道:“大、大、大都护,马上就到!”

楼云春垂眸,“没人能让圣上等,你既出面,便代他接吧。”

校尉骇然大呼:“末将不敢!”

这烧烫手的铁饼,谁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