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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都是轻伤。”众人就地盘坐,检查自己的伤势。

老段揉了揉肚子,方才那侍卫的一肘子差点让他五脏移位,他龇牙咧嘴地对楼云春问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他断了咱们的吃食,咱们可撑不了几天。”

楼云春眼眸深沉,“快了,只要他出城,咱们很快便能出去了。”

他方才没对郭元振说谎,他们并非孤身来庭州,北庭和安西在未成立都护府之前,皆由镇北老将军战风烈驻军统管。

在击退突厥、降服西域各国后才分辖而治,有了安西和北庭,所以北庭将士之中,不少人为其旧部。

而卫驰飞是战老将军之外侄孙,萧固则是老将军副将之孙,有这层关系,他们要在北庭安插眼线就便利得多。

楼云春喧喧扬扬地出使北庭,当众宣读圣旨,便是一个信号告诉这些人该行动了。也是昭示将士与民众,郭元振之反心,动摇其在军中和民间之威信。

而因闹事被扔进军营看押的护卫,来北庭的主要任务并非保护他,而是暗中网络这些人,只待郭元振被擒获,便会与卫驰飞和萧固里应外合,接管北庭。

且为保万全,早在楼云春出京之前,圣人便请了老将军出山,暗中前往安西坐镇。

老将军威势赫赫,有他在,那些归顺郭元振分旧部,便不敢反,也没脸反。

这是一个局,两个瓮,郭元振和颍王便是那王八,已被圣人捏在手中跑不了了。

至于突厥人,他们既这么帮大盛解决了内患,大盛届时自会回赠其一个大礼。

几人在堂中歇了半晌,老段肚子忽地咕噜噜叫起来,他惆怅道:“早知道,早上那个饼就该省着吃。”

他这么一说,其余几人也开始舔嘴儿,本都是壮汉子,胃口大,可这些日子都被饿成瘦麻杆了。

一名巡卫哭丧道:“也不知道届时咱们还有没有力气走出这庭州。”

楼云春却道:“先忍忍,会有人给咱们送吃食来的。”

众人惊奇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顺势靠在一把凭几上,闭目养神。

老段和几名巡卫在院门前蹲到天黑,在几人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一只包袱突然从天而降,正好砸在老段肚子上,疼得他‘嗷’地一声,一旁巡卫赶紧捂住他的嘴。

几人立即起身退开朝房顶看去,却连鬼影都没见一个。

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守卫换防的动静。

老段与兄弟们面面相觑,随即明白过来,看来是他们的人趁郭元振更换看守之人的机会,替上来了。

几人纷纷朝门外竖起大拇指,这位壮士好臂力!

老段打开包袱一看,竟不再是烤饼,而是烤包子,闻一闻,还是羊肉馅的。除烤包子外,还有几囊水,难怪这么重,差点给他砸个好歹。

正巧,外头有人问:“你揣了什么吃的?怎么这么香?”

壮士道:“烤包子,要吃么?”

那人客气道:“这多不好。”

壮士道:“后半夜天凉,吃点羊肉壮壮阳气,别冻坏了。”

“那……好吧。”两人就这么吃了起来,听得门内几人口水长流,随后轻手轻脚地摸回屋子。

楼云春在听到外头动静时便醒了,问道:“吃食送来了?”

“送来了,是烤包子,还有几囊水。”老段先递了一囊水给他,又拿来碗给他捡了几个包子,剩下的都给兄弟们分了。

楼云春喝水润了润嗓子,才拿起包子啃了起来,一啃便是满嘴肉香油香,随后便停不下来了。

“真香,这可算咱们来北庭后,吃得第一顿好饭了。”那晚郭元振办的接风宴,光顾着灌酒了,过后便是一顿接一顿的烤饼。

“是个会吃的兄弟。”

“待咱们出去后,定要会会。”

楼云春吃完,擦了擦嘴,心道:的确好滋味,若有闲暇将做法寻了来,带回去给阿姜,也好让她尝尝。

他还记得两人读游记时,读到这方吃食,她馋得四处找吃食的模样。

听着屋外西风鸣啸,楼云春算了算日子,知道明日便该立秋了。

每逢节气,她总要做许多吃食,招待亲友,也不知她这次又做了什么。

肩膀伤口传来阵阵钝痛,他掏出那块已被摩挲得光滑的腰牌紧紧握住,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她的一颦一笑,渐渐地便觉得不那么痛了。

老段见他又睡了过去,便让兄弟们都回房了,只留自己一人守着。

他拿来一张毯子给楼云春披上,见他手里握着那面腰牌,不由得叹气,随后又不禁想起自家婆娘儿女。

他不在,也不知家里那凶婆娘会不会记挂他。

想着想着,他也入了迷梦,梦中凶婆娘不凶了,哭得可怜哩。

是该回家了。

河嘴灞位于交河上游,西州以北三十里,紧靠北庭,原本水土丰饶,人烟稠密,后因河水改道,河床枯竭而逐渐荒芜。

又因其盛产玉石,引来众多玉商挖掘,形成谷道,待玉脉断绝之后,便被弃置于黄沙之中,犹如一道更古难愈的疤。

玉商掘出的谷道,直通北庭境内,阿艳连山将会面地点选在此处,便是为了打消郭元振之戒心。

只是经流澥寺一事,郭元振更加谨慎,派人三试三探,确认无误后,才带五十名精锐,扮作玉商在天蒙蒙亮时出了城。

由庭州往河嘴灞,需得一日的路程,沿路所有关口,郭元振已下令派重兵驻守,一旦他发生任何意外,便立即出兵援救。

河嘴灞,傍晚。

赵秀躲在岩石下阴凉处,一边嚼着胡饼,一边对立在河谷边打探的阿艳连山问道:“喂,你究竟带了多少人?可靠么?”

这一路任他如何打听、试探,这突厥蛮子的嘴就跟蚌壳似的,死活都不开口。

郭元振和楼云春都是定数,唯独这个蛮子是变数,也不知他究竟带了多少人,自己能不能从他手里顺利脱身。

阿艳连山回头,讥笑道:“这么怕死?”

赵秀白眼翻得快赶上他手里的饼那么大了,“你不怕死,你怎么不直接去北庭帮我送信物?”

阿艳连山上前薅过他的饼,撇了大半,将剩下的抛给他,“放心,不会让你死在郭元振手里。”

赵秀腹诽,爷是怕死在你手里。

随即恨恨将剩下的饼两三口吃下肚,心道:楼云春啊楼云春,我这条命可就全靠你了。

阿艳连山怎么不知赵秀的打算,这死狗准是在打主意跑,他岂会让他如意?

这河嘴灞,可是他们鹰师探子,在北庭与河西的总据点。

只有在此处,他才能同郭元振公平谈判,而赵秀,更别想逃出他手掌心。

落日尽长河,等到快天黑,谷道中终于传来一阵马蹄声。

阿艳连山与赵秀对视一眼。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