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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追见楼云春帮着说话,心眼转了转,补道:“若先生愿意来,我所住的院子正好有闲屋,就在书塾边上,先生可过来同住,租子也很便宜。”

因为要备考,怕人打扰,曾追将书塾旁的院子整个都租了下来,有好几间空房,便是再来几个人也是够住的。

只是直接请荀砚免租入住,荀砚定然不愿,可若将租金压下来,便宜租给他,他必会动心。

荀砚沉思一番,果然点头答应了,“如此也好。”

“当真?”曾追欣喜不已,荀砚学识深厚,若能与其同住,与他大有裨益,“与先生为邻,学生之大幸矣。”

随后又火急火燎道:“学生过会儿就去帮您搬东西。”

若这是在自己府上,袁祖之定要拿大棍将这二人给打出门去,不帮自己说话也就算了,竟合力挖起他墙角来了。

他望向荀砚,问道:“师兄莫不是真在府里待得腻烦了?”

“哪里的话。”荀砚感激道:“自来京城后,师弟对我百般照顾,体贴入微,唯恐我不舒服。我深受感动,也万分感激,且每每与师弟相谈,总十分投契,获益良多,又怎会腻烦。只是,我来京城,是为立东陵派正统之学,非一二日可成,总不好一直赖在你府上。”

“便是一直住在我府上又如何?我求之不得。”

“可我却没脸,我虽老矣,却手脚健全,身子也硬朗,不好全仰赖别人为生,总得谋一份事业以立身。且一如楼大人所言,教书授课是传道最为直接有效之方法,此事于我而言正好一举两得。何况,书塾离府上不远,师弟若想见,随时都能见。”

“只怕师兄辛苦。”

曾追拍着胸脯道:“不辛苦,有学生在,定然日日好饭供着,侍奉左右,不让先生吃半点苦。”

随后又转向荀砚道:“学生厨艺虽比不上袁先生府上厨子精细,却也是人人都夸的,保证不会饿着先生。”

袁祖之拿眼锤敲他脑袋。

胡煦见荀砚已拿定主意,也对袁祖之劝道:“老师。您和林夫子同在国子监任职,住得也近,想见先生,或是想照顾,并不为难。强留先生于府上,反倒因恩生忌,不如从先生所愿,咱们自如而处,您觉得如何?”

计善道:“竹春说得在情在理。”

邓阅川、钟麓、李统学等人也纷纷点头,帮着相劝,袁祖之见状,只好无奈妥协。

“那师兄多在府上留几日,待我派人先去将那院子打点、修整好,再送师兄过去。”

“好……”

“不用!”曾追大手一挥,“那院子我早已修整洒扫过了,就等先生入住。”

胡煦咳嗽两声,扯了扯曾追的袖子。

楼云春见袁祖之胡子都快气燃了,上前一步对荀砚道:“先生行李多,一时怕是不好安置,且后生做事,终不及长辈们周到,不如在袁先生府上多留几日,待二位先去看了住处,再做决断,如何?”

荀砚看了一眼袁祖之,点头道:“如此便只好多叨扰师弟几日了,另外,还得麻烦师弟去帮忙考察一番。”

袁祖之这才平了心气,笑道:“我巴不得师兄长住,多几日又算什么?至于住处,师兄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曾追还要再说,被胡煦一把捂住嘴,塞到了自己身后,怕他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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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几位先生逗趣之言,被曾追这么一搅合,倒让荀砚在京中真正有了着落。袁祖之虽不舍,想着强留确实不好,便将此事定下了。

只是曾追这臭小子殷切太过,缠着荀砚问这问那,加之几位损友又时不时拈趣儿笑话,他终于没忍住,在曾追将他挤到一旁时,往他脑袋上削了一记。

可恨曾追是个赖皮又肉厚的,想着这打不能白挨,索性霸着袁祖之的半个位置不走,找荀砚求教起来。

袁祖之见也不好打断,只好去同计善等人作堆。

闻讯而来的士子越来越多,外头也越来越嘈杂,众人不得不换场继续。

钟麓见时候还早,便建议往小竹溪去。

正好这两日兰泽先生也在小竹溪与乐坊众乐工授乐,和乐清谈,岂不更妙?

众人欣然同意。

兰泽先生琴音,可是难得一闻。

众人起身告辞,楼云春与曾追将人送出门外,胡煦则随行照料。

人既已离开,又有楼云春在,众士子也不好多待,也纷纷告辞了。

曾追盯着马车驶出巷子,怅然道:“我也想去,却怕惹夫子生气。”

楼云春道:“往后荀先生与你住在一起,有的是机会讨教。”

说起这事,曾追便难掩喜悦,他搭着楼云春的肩膀,说道:“还要多谢楼兄替我劝说,这才促成一桩好事,说吧,要我怎么谢你?”

茵茵正好出来,听了一耳朵,随后便听到自家少爷问道:“听说阿姜也给林夫子也写了信?”

曾追不知险恶地点头,“嗯,怎么了?”

楼云春毫不客气地开口,“你去帮我找夫子将信讨来,就当是谢我了。”

曾追挪开手,转身就要走,却被楼云春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他苦着脸道:“小楼哇,你要不换件事?”

楼云春点头,“二十篇策论。”

“我这就去!”曾追正色,“不就是讨一封信嘛,多简单的事,等着,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骑着驴往待贤坊去了。

一个时辰后,曾追臊眉耷眼地回来,将信交给了楼云春。

楼云春好奇道:“怎么?夫子训你了?”

“训了,不过不是因为找他拿信。”曾追揪着驴的鬃毛,“而是因为问道之事。”

都怪他一时没忍住,同夫子讲起了荀先生对道之解答,还有胡煦、楼云春之言论。

夫子问他是如何答的,他老实交代了,随后便被夫子‘关爱’了一番。

将信交给楼云春后,曾追欲扯着驴往回走,他毕竟帮自己做了事,楼云春便留道:“吃盏茶再走吧。”

曾追有气无力地摆手,“不了,夫子给我选了二十册书,让我写二十篇题跋。”

题,缔也,审缔其义也。跋者,本也,因文而见其本也。简单来说,便是读后之感,要求简劲切要,洞悉文骨,提炼精华。因此字句皆要反复推敲,比长篇大论,更为磨人。

与之相比,他宁愿写二十篇策论。

楼云春摇头,对其投去同情的目光,随后拿着信,脚步轻快地往肆里走去。

茵茵默默数着,这又遭一个,随后看向米铺,暗道:汪掌柜,你可要坚持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