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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认为海宝柱的为人还是可信的。就连他的生母,她也不觉得是个暗藏鬼胎的人。

当初她会允许丈夫海定坤纳妾,自然不是随他心意行事,而是特特考察再三,挑中了一个老实的漂亮姑娘,才纳进家门。否则,如果让海定坤顺心如意地纳了他喜欢的那个小唱,就凭那女子的心性,家里早就鸡飞狗跳了,她又怎么可能顺利地在公婆去世前,便接掌中馈?

况且,海家族中企图夺权之人,曾与江家勾结,对海家长房仅剩的男丁海宝柱不利,暗中行刺杀之事。当时海宝柱还是个奶娃娃,想要杀他的人,自然不可能放过抱着他的邱姨娘。海宝柱可能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可邱姨娘那时却是真真切切地被吓了个半死,还受了伤。方氏不但让人给她治了伤,还安排她带着儿子悄悄逃走,到了永平城后,也一直资助他们母子的生活。方氏对海宝柱与邱姨娘都有大恩,又无意争夺海家长房的继承权,邱姨娘也好,海宝柱也罢,有什么理由算计她呢?

方氏对庶子和妾室都很信任。不过她也明白,二舅母马氏从未见过这对母子,不相信他们也是正常的。她努力向马氏解释,希望马氏能明白,海宝柱与邱姨娘不愿意与她断绝关系,都是真心想要回报她的恩德,并没有任何要伤害她和海宝珠的意思。

方氏还道:“我带着宝珠离开老家,住在永平府城的时候,宝柱还说呢,要将老家的产业尽数变卖,银子都给宝珠做陪嫁,他在府城横竖有师门可依靠,也不缺吃穿,用不着花用祖产。况且那些祖产被族人与江家祸害得不轻,他也不想再回老家跟那些白眼狼打交道了,索性变卖了干净,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是我劝他,不要因为族人的言行,便说这种不敬祖宗的话。族人可以不理会,祖坟祖宅祖产还是要保住的,他父祖可没亏待过他,他这才改了口。”

海宝柱在还未记事的年纪就离开了老家,一直在外头长大,心里最亲近的只有生母、嫡母和嫡姐,以及师门长辈与同窗们。对于老家的族人,他没怎么相处过,也没有感情,只恨他们逼走自己,还要逼走嫡母。他不想回老家的想法是正常的。不过,他愿意将本该由自己继承的祖产全都变卖,换成钱财送给嫡姐做嫁妆,就证明他对这份财产是真的没有贪恋之心,也是真心亲近嫡母嫡姐。

方氏以此判断,他不存在坏心。而邱姨娘由始自终都没有反对过儿子的决定,还积极帮着去打听愿意接手江海屯产业的富户,也足可见她的诚意了。

海宝柱与邱姨娘可能没想过,他们坚持留在方氏身边侍奉,可能对她和海宝珠弊大于利,但他们都是真心想要回报方氏的恩情,并没有别的想法。

马氏听了方氏的话,心里对海宝柱和邱姨娘的疑心总算消去了大半,但还是有所不满:“虽说他们没有坏心,但不能体会你的难处,还非要将你跟海家人扯上干系,也不是啥聪明人。宝柱这个样子,将来真能考上科举么?”

方氏有些讪讪地:“他老师、师母都夸他聪明,说他将来定能考上的。想来他只是年纪还小,又少与外人打交道,因此在人情世故上难免有所欠缺……”

海棠在旁插嘴道:“我猜表姑一定没有明白告诉过他,你不想再跟海家扯上关系了。表姑为何不把自己心中的顾虑全都告诉他呢?他若知道您心里担心的是什么,又是真心愿意孝顺您,怎么也不至于无视您的想法吧?”

方氏忙道:“他是个读书人,若是当真不管我这个嫡母了,只怕人人都要唾弃他不孝了。他师门也知道我的事,还多次劝他,一定要好生孝顺我呢。这叫我如何跟他说,不要再管我呢?我也不是没有暗示过……说海家族人难缠,可他根本就没把族里的人放在心上……”

海宝柱从小不在老家长大,不跟老家族人打交道,因此他对家族没什么概念,对族人心存怨气,也不觉得他们能成什么气候——倘若这些族人有本事,就不会在江家逼迫下束手无措,只能靠长房的年轻寡妇改嫁敌对家族来支撑大局了!

海宝柱本来连祖产都不屑一顾,想要变卖掉给嫡姐做嫁妆,也是不想便宜了族人。方氏再三劝他,他才肯回老家去继承祖产,但对于族人仍旧没有亲近之意。他认为长房为家族所作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了,族人日子过得不好,是自己无能,不是长房失职。既然族人不把长房放在眼里,对于劳苦功高的方氏诸多不敬,那长房也没必要再为家族负责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去吧。长房会去祭祀自家的祖宗,但不会干涉族人们的活法,族人也没资格再过问长房事务。

海宝柱打算将来长期在永平府城生活,考取功名后,也有可能迁往京城,老家的祖坟,他会每年派人回去祭扫。嫡母他会好生孝顺,嫡姐他也会安排好婚嫁。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来管他。

若说族中辈份高的人认为自己有资格管教长房的继承人,那等到海宝柱考得功名,甚至是出仕为官时,老家这群无权无势又无能的族人就该老实了。他们能在江家人面前乖得象绵羊,总不能在更有权势的长房族长面前气焰嚣张吧?

方氏对此只想苦笑:“宝柱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想事情也过于简单。不过他是个好孩子,他老师、师兄也会好生教导他的,我若拦着,他也不敢真的公然冒犯族中的长辈。如今我把人劝回永平府城了,还让邱姨娘好生劝他。等他再大两岁,必定就知道家族的重要性了,不敢再说这些傻话……”

马氏哂道:“说不上傻话,族里那些人不就是最爱欺软怕硬的么?不过宝柱确实不该这么说,他要是真的当了官,反倒要顾着自个儿的名声和前途,不能真的跟族里翻脸。况且,等到他升官升到能震慑全族时,也不知要等多少年,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这种事还是交给额跟老爷吧。额们跟族里有旧怨,老爷又做了京官儿,有足够的底气去做恶人。额就不信了,他们还敢冲着额们叫嚷?!”

马氏拉起了方氏的手:“好孩子,你别担心。等到过年时,学里停了课,你就让宝柱跟他姨娘到京城来,额好好跟他说。你跟宝珠有长辈在,轮不到他一个小字辈儿操心。他只要把书读好就行!至于族里,该骂的骂,该打的打,都有额们老爷出面,他躲在后头听令行事便好。若有谁敢来扰你的清静日子,妨碍宝珠宝柱的婚事,额定会叫他们知道,马王爷头上有几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