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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年轻的皇帝李瑾煜坐在龙案前,面上沉着冷静,可来回摩挲朱笔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焦虑。

听见内侍在外禀报裴荇居求见,当即站起身,觉得不够沉稳,又立即坐下去。

“快宣!”

很快,裴荇居进来。

见裴荇居一袭青衫布衣,李瑾煜诧异了下,却道:“裴爱卿来得及时,朕这正好有份紧急奏报。”

说着,他将奏报递过去。

裴荇居接过,却没看,直言:“皇上,臣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

“臣这也有一份书信要呈给皇上。”裴荇居从袖中掏出顾太尉给的那封信,交给内侍,内侍双手奉传皇帝。

李瑾煜展开,一字一句看完,脸色发沉。

“沈明昌!他怎么敢!”

“皇上,”裴荇居也一目十行看完奏报,放回龙案上:“沈明昌是东南水师总督,镇守东南多年从未出过差池,他未必敢。”

“可这信中说得清楚,沈明昌年关离营赴宴,实属渎职。若非他擅离职守,宁雮县又岂会遭倭寇洗劫!”

“沈明昌固然渎职,这错却恐怕不能只他一人担。”

“何意?”

裴荇居默了默,继续道:“这封信乃微臣今日去探望恩师顾老先生,恩师嘱咐微臣转交皇上。”

“顾靖顾太尉?”

“正是。”裴荇居如实道:“不敢瞒皇上,闽州水师副将朱在茂曾是顾老先生旧部。虽多年未联系,但朱将军临死前托心腹写信交予老先生。”

“为何交给顾老先生?”

“事关重大,想必他们也察觉这里头有不可告人之阴谋,便想出这么个隐秘的法子。”

李瑾煜点头。

“适才你说这错不能只沈明昌一人担,难道你还知道他人?”

“臣不敢妄断,但信中所说,沈明昌除夕受闽州监察史杨大人之邀赴宴,多日宿醉不归。依臣所了解,杨大人是庚寅四年进士,曾入过信国公门下。”

闻言,李瑾煜面色骤凝:“难道杨泊舟是受信国公指使?沈明昌另有冤情?”

“臣只是猜测,其中真相得细查。皇上......”裴荇居跪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爱卿朕最是信任不过,你我君臣一心,有何不能言?”

“是。”裴荇居点头:“信国公是否参与,皇上心中已有一杆秤。但真相务必要查,而且得证据确凿,免得落人口实。再则,沈明昌需尽快押送入京。”

“你不是说沈明昌可能是冤枉的吗?”

“臣怀疑.......”裴荇居垂眉,眼底目光隐忍:“有人与倭寇勾结,借机构陷忠良。将沈明昌押送入京既是护他,也是护闽州倭寇侵犯的真相。”

李瑾煜心头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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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荇居离去后,李瑾煜坐在龙椅上,久久沉吟。

过了会,内侍端着份帖子进来。

“皇上,”内侍总管道:“钦天监算了足足一个月,日子总算出来了,请皇上过目。”

李瑾煜转头,目光落在红木漆盘上的吉日上。

这上头,是他娶梁意欣为后的吉日。原先还有些期盼,可现在竟让他为难起来。

良久,他开口:“先放下吧,表姐现在如何了?”

内侍一愣,竟不想皇上突然问起梁小姐,立即道:“梁小姐还在闭关为太后祈福呢,许是梁小姐心诚,听说太后娘娘这两日身子好些了。”

李瑾煜冷笑。

不是太后身子好些了,而是跟信国公斗了多日,总算逮着机会反扑故而心情舒畅。这个母后,他又岂会不知她的手段?只苦了表姐被关了这么久,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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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停了两日的雪又静悄悄地下起来。白茫茫的雪遮盖了红墙青瓦,也遮盖了满城的丑陋。

永宁宫一处偏殿,樱树被雪裹满枝条,像个垂首的白发老人,静默而孤独。

隔着菱花窗,梁意欣站在殿内,安静望着雪落,眼底是看淡繁华的平静。

“小姐,该歇息了。”

婢女进来收拾桌子,桌上是这些日梁意欣为太后抄的佛经。她捡起几张整齐地叠好,突然,一股寒风吹进来,纸张又乱成一片。

“好端端地怎么会有风进来?”婢女奇怪,忙走去西边查看,然而瞧清从窗外进来的人,顿时噤声。

李瑾煜对她抬了抬手,婢女忙福身退下。

察觉动静,梁意欣转头,看见李瑾煜并不惊讶。

而李瑾煜见了她,却是愣了愣。

自从两个月前两人有过肌肤之亲后,李瑾煜便不曾再见过她。没想到,短短时日,她却瘦成了皮包骨头。脖颈纤细,锁骨突出,下巴也变尖了。更重要的是,再次见到梁意欣,她眼里仿佛蒙了层雾,再也见不着里头的光。

“表姐,你........”李瑾煜喉咙动了动,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可如今瞧见这副模样,又觉得很是多余。

“表姐放心,朕会尽快让你出宫。”他说。

梁意欣笑了笑:“多谢皇上,只不过,皇上不必费神,臣女去哪都一样。”

她走到桌边,蹲在地上捡起风吹落的纸张:“臣女倒觉得在这挺好,不用见任何人,也没人会来打搅。若这么过一生,倒也不错。”

李瑾煜只觉得心头发闷,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犹记得上次她上吊自尽,他曾去见她时说的话——

“表姐可愿嫁给朕?”

“好。”

“若朕只能给你皇后的尊荣,却不能让你生孩子呢?也愿吗?”

“愿。”

现在,这些话却成了把刀子,每每回忆起,便疼一下。

想了想,他走过去也蹲下陪她捡。

“钦天监今日算出了大典的日子,让朕选一个。”

梁意欣听了,仍旧淡漠地捡纸张。一张纸正好在李瑾煜的脚下,她抬手过去,却被李瑾煜压住了。

她顿了顿,就听李瑾煜问:“表姐不想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皇上决定就是。”她轻声道。

李瑾煜喉头涌过一阵苦涩。

她手指纤细,离他只半寸之遥。他很想攥上那只手,告诉她不必担心,余生他会对她好。

可他似乎没有资格了。

他是帝王,是大曌一国之主。今日之前尚且存留一丝希望,可收到裴荇居送来的信后,在政治与情感中,他只能选择前者。

“表姐.......”他动了动喉咙:“你会恨朕吗?”

梁意欣停了会,平静道:“不会。”

说完,她抽开纸,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