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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裴荇居脚步轻快离去的背影,她就知道自己的话成功让他破局。

其实以天谴构陷信国公的主意原本就是裴荇居想出来的,只不过那是两年之后。

但现在,庄绾不想让裴荇居再等两年了。她一刻都不想让他多难过。早些扳倒信国公,早些复仇,圆他一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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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阵阵,京城连日下雨,如此过了一个月才见停。

雨停的这日,正是皇帝大婚之日。大曌皇帝娶亲,场面之浩大,可谓万人空巷。看热闹的百姓们几乎站满了街头,根本没瞧着皇室迎亲仪队的影儿,但听着锣鼓喧天的奏乐,便也觉得与有荣焉。

皇帝大婚实乃盛典,别说百姓,就连朝廷官员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次。

好不容易逮着了李瑾煜这个年轻皇帝成亲,个个全然不顾礼仪规矩,伸长脖颈瞧。

鸿胪寺的官员们这辈子都没这么忙过,忙着什么呢?忙着整顿这些观礼的朝廷大臣。

这些或绯或紫的官员们站在汉白玉长阶下,身上的官服威严,可脸上却表现得一点也不矜持。光顾着看热闹了,有人居然连鞋子都被踩掉。

所幸最前头站着的一排紫袍官员还有些模样,一眼望过去,裴荇居挺拔高大,年轻俊朗站在一群老头子中很是显眼。不过跟其他人不同,他手持笏板静默立在那,偶尔对旁边说话的人点头附和。

礼部尚书长得胖,站了会觉得腿酸。左右望了望,然后凑近裴荇居低声促狭道:“看来看去,还是裴大人最持重。”

裴荇居瞥他。

礼部尚书站直了些,清了清嗓子:“说实话,帝后大婚我也第一次见,还蛮稀奇。”

先帝第一次成亲时,彼时是在潜邸娶皇子妃,算不得帝后大婚。后来先帝继位后,第一任皇后去世,才续娶梁家之女。但因为是续娶,并没大婚仪式,只有册封大典,热闹程度自然比不上今日。

况且,这场大婚还是礼部准备的,一个月的时间能办得这么盛大,礼部尚书颇是自豪。

他随口问:“裴大人,你何时成婚呐?”

“多谢冯大人关心,裴某不急。”裴荇居目不斜视。

“唉,你老大不小啦,也该成婚了。”礼部尚书突然鬼鬼祟祟问:“可要我给你介绍合适的?”

一旁兵部的程大人听了,揶揄礼部尚书道:“你还不死心?你闺女不是前年许配人家了?”

“我还有个闺女。”礼部尚书道:“明年及笄也可以说亲了。”

“.........”程大人噎了会,又忍不住笑起来。

前头这些官员们发笑,后头的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扭头看过来。

鸿胪寺的一个小官瞧见了,正要上前来提醒一二,这时,钦天监官员大声道:“吉时已到!”

顿时,众人整装肃然。

管乐高奏,皇上在一众卫队和内侍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

汉白玉石阶下等待许久的大臣们整齐划一跪下,山呼海啸般齐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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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大婚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却无人知晓,此时此刻,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贺州骤然爆发一件改变朝堂格局的事。

黎县因连日降雨,水坝负荷过重,于清晨卯时决堤。洪水犹如猛兽汹涌狂奔,只不过短短半日,便淹没了百顷田地,连着数个村庄也被摧毁。

人们奔跑,逃散,哭喊,牲畜房舍泡在污水中,山地树木成片倒塌,淤泥狼藉。

一时间,哀鸿遍野。

因着事发乃皇帝大婚当日,贺州官员不敢往上报,硬是瞒了近半个月才把消息往朝廷送。

消息传到京城,连百姓们也议论纷纷。

“听说淹了上百亩良田。”

“嘶......上百亩,那得多少粮食啊。”

“听说牲畜也死了不少,村子淹了好几座。”

“唉!”一直默默在一旁的老人听了,叹道:“今年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啰。”

百姓日子苦,这又是在早春,田地损毁,这一年都没法种庄稼。有积蓄的人家还好,若是没有积蓄的,只有白白等死的份儿。

听得老人叹,众人也跟着唏嘘。

这时,茶寮里走出来一个道士。他手持幡子,望天片刻,掐指算了算:“天水不绝,天谴而至,佞臣当道,黎甿殃矣。”

这话被送出来的跑堂听见了,回头给其他客官添茶水时就复述了遍。就这么地,不知不觉间,京城各处流传这句话。

天谴自然指的是水灾之事。水灾年年有,今年却格外特别,原因无他,而是发生水灾之地乃贺州黎县。

贺州之地从去年开始便一直处于敏感区。先是赋税私设的案子传出贺州官员以奉养慈光娘娘的名义在贺州敛财,再后来佛像倒塌天神发怒。一桩桩一件件皆跟贺州有关,皆跟......梁家有关。

如此说来,“佞臣”不由地令人联想到当朝信国公。

这是何意?

难道是上天预示着什么?

渐渐地,人们不自觉地把目光望向信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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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书房。

“这法子实在妙啊!”沈祎拍手称快:“有了天谴佞臣,不怕他信国公还坐得住,就算皇上想保他百姓也未必同意。”

自古以来,天神就是百姓信仰。但凡出现天灾,那必定是天神发怒降下天谴所致。如今水灾发生在贺州,天神怒的是谁?

贺州是梁家祖籍,不言而喻,就是指信国公。

天神怒之,百姓必定群起而攻之。

“等着吧,”沈祎信誓旦旦:“最多三天,信国公一定坐不住。”

裴荇居静默坐在桌边写信,耳边不停听他叨叨。

须臾,沈祎突然好奇地问起:“对了,这个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恰好想到。”

“恰好?”

事关重大,裴荇居自然不会提庄绾。不过说来也巧,庄绾前脚无意说起道士的事,后脚贺州就发生天灾。

原本他并非如此计划,但贺州水灾的消息传来,倒是助了他一臂之力。

冥冥之中,像是上天助他一般。

沈祎狐疑审视他,但也没深究,毕竟在他看来裴荇居向来诡计多端,或许这种事他早就派人探查清楚。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他问。

“等。”裴荇居头也不抬。

“等?等什么?”

“等百姓的怒火发酵,等宫里的那位不得不权衡之。”

届时,再联合朝臣上书,顺理成章将梁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