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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稳住他,别让他窜了,放心,绝对一劳永逸!”贾云龙显得信心满满。

贾一茜迟疑地看着贾云龙,看着他狠命扔了烟蒂。

“嘴巴都给我严实点儿,包括你,敢透露一个字,我掰了你的牙,别怪我不讲情面!”他说的是自己的女人林朵,那双鹰眼看的也是林朵,话也是说给屋子里其他人听,有贾福生、李宜忠、贾云庆、贾云跃,这些人赶场一样,一前一后,聚拢在贾云龙家里,他是他们的核心,有什么大事小务,必乘着夜色,聚在那儿,听贾云龙拿主意,小队上有什么事,稍微出阁的事,必汇报给贾云龙,这其中包括鸡毛和蒜皮,甚至是无关痛痒的事,既是谈资,又是交流,他们一直是贾云龙的喉舌,传达着贾云龙的声音,替贾云龙监督着贾家沟生产队一切,包括风吹和草动,凡事都要听贾云龙安排,头晚的议题,第二天必传至贾家沟生产队角角落落。

贾云苍是李宜忠找来的,天晚了,回城里的班车,早他妈没影了,搬运站那些人,大部分早回家了,老梁做了搬运站一把手,给贾云龙提供了许多便利,包括贾家盖偏屋的石头,都是搬运站途经关山运来的,贾云龙和梁修身的友谊,算是源远流长,增进这份友谊是从李默海死时算起,共同的秘密,要共同遵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梁修身顶了石纹凯的空缺,伤了乔荪,乔把这份怨恨转嫁到梁的身上,认为是梁挤兑了他,所以搬运站许多场合下,正副站长意见相左,民主虽是大多数人愿望,但终归是要集中,权利在谁的手上,谁的话就更有分量。

这两个人经常争执不下,最终掰到刘子凡那儿,乔荪就受了诸多委屈,文革最后几年里,刘子凡靠了边,钱震祖一跃成为三木公社炙手可热的人物,和古大江、沈冬秋沆瀣一气,把持着公社大队甚至是生产队的一切,田家兴象坐在过山车上,头晕目眩,他劝过钱震祖悠着点儿,那是一列没有刹闸制动的火车,一旦跑起来,就再也停不下,直到油干灯熄。

贾云苍还是老样子,摇拖拉机就象爬驴,动作丑陋,形象难看,拖拉机也象驴一样,呻唤几声,就突突突响起来,冒出的白烟,象火车头,众人在夜色迷茫里,送贾一茜连夜回城,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突突突声里已经形成。

李宜忠没有按照惯例,参加后续的讨论,而是一个人往家里走,星夜的风,象个怨妇,时不时刮过来,把不满裹挟在秋叶里,愤气状摔打在地上,这些年他驾轻就熟,浑浑噩噩,猛然一回头,拍起了脑门:林兰香这条小泥鳅,是怎么从时间的缝隙和他的魔掌逃脱的?他精心布的局,怎么象蜘蛛网一样:一扯就断!他原本家在最后一排,从最后一排人家后的小路上,穿过一片绿色的~墨绿的葛针林,就可以安静走回家,那种落叶灌木,长得虬龙扎煞,但龇牙咧嘴往四下疯长的同时,芯却腐朽,锋芒必露的芯,只要踩上一脚,拧一下,就碎如齑粉,他心突然悲凉起来,若干年后,我变成累累白骨,甚至还不如一捧葛针。

他吸一口气,如果是那样被人拧捻,还没有吃上林兰香,岂不是亏到骨头里?不行!我得却那儿碰碰运气。

狗汪汪狂吠,声若铜钟,但只有一狗在叫,声嘶力竭,其他的狗猫在黑暗处,假寐伺机而动,李宜忠加快了脚步,李建木这废物,放着这么好的女人,却游晃去外县,真是蒲棒的儿子——蒲种(方言:楞子!),他哑然失笑,既然你不懂得风情,就让我代替你吧,我可是十五岁无师自通办了牛芳芳,她胆子忒大了,敢一个人来贾家沟相看他,有来路无去路,当晚乘着月色,按在茅草丛中,在她大呼小叫的刺激声中,偷吃了禁果,那份刺激,至今引以为豪壮!这会儿她安静躺在那儿,等着他去品尝熟透的甘果,密液汁汁滴,他麻木了,牛芳芳现在已经对他没有吸引力了,那儿被他捣腾得可走马行船,悠然无阻,那是不时之需,他想拓展新领地,心欲不达,纠结如病,李建玉这老狐狸竟然洞悉他的心灵深处的肮脏之地,竟然以此要挟他,要他听命于自己,怎么想的?他冷哼一声: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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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李建玉,他都一样可以逆水行舟,在贾家沟一亩三分地上,可以为所欲为,李建玉日薄西山,颓势早现,他腐朽的身体:从外往里烂,咳血已经成常态,这是死亡之光的笼罩,所以沈冬秋择主心切,抛弃他已经是箭在弦上,贫协主任一跃,成了人物,田震祖信任他,并且抛出多年前,沈之所以逆风翻盘的背后之原因,到这时候:沈冬秋才明白:原来如些(此)!这么多年,错把李建玉当恩主,言听计从,原来王格扬之所以名落孙山,是因为他招惹了小寡妇,撞在人家枪口上,沈冬秋替王格扬不值:姚翠萍没能上手,还惹了一身骚,如果不是有此插曲,古铃说不定在谁身下骚首弄姿,命运之神啊,你咋这样?他慨叹。

情牵一线,运系一发。树是有根的,水是有源的,差之毫厘,失之的何止千里?王格扬,你就活该吧!

李建玉表面还藏着城府,其实一切都在走下坡路,身体裹挟着命运,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现了颓势,只是他心不甘而已。

78岁的李精妙,举颓废之力,在别人惊骇的目光里,在那爿倾他十多年之力的宅子上,盖起了三间草屋,这让世人惊叹于其能量,其实背后有李建辉、陈兰英的影子,如果没有他们,李建木这个糊涂蛋,这个做了我父亲的人,就可能孑然一身,我在静下心来,叙述这段悲怆的往事时,忍不住潸然泪下:祖父大人,天国安好!纵有一日,必来会您,伺候您,点水之恩,必涌泉相报!

天色黧黑,老眼昏发的李精树,还用拐杖在地上捣着,哗啦哗啦的秋叶,落在他脚边,一弯月牙,如镰而挂,“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天不亡我,更何况人乎?”那时李子华不仅能爬,更可扶着他的拐杖或他的瘦骨嶙峋的腿站起来,又细又软,绵羊毛一样的小辫子,一甩一甩,天地有轮回,人生有福祸,月色里,他老泪纵横,丢了拐杖,双手扎煞向天,那是信徒祈福,他的这个举动,看得李宜忠一愣一愣的。

“他疯了吗?应该没有!”李宜忠没有停留,而是走过那棵高大洋槐树,直接走进我家,我妈在昏暗的油灯,正在给我补衣裳,小时候的我,异常顽劣,土里、泥里、甚至是尿里、屎里,不管是什么地方,自在而为,纵横驰骋,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去敲人家门,敲完了撒丫子就跑,被轰然窜出的狗撵得屁滚尿流,逼急了,象猴子一样,爬树上,并且洋洋得意冲下面狗摇头吐舌头,“咬不着!咬不着!干着急,有本事上来!”狗咬一阵索然无味,溜走了,我就顺着裂裂巴巴树干滑下来,速度很快,裤裆豁了个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