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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简单。

清晨是老黑狗的叫声,还有院子里那几棵果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乐霆早早起来烧水做饭,做一些家常菜,萧砚则会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田野在朝阳下苏醒。

老人总是早早就醒了,坐在柳树下的竹椅上发呆。

有时候乐霆端着热粥过去,会看见老人抚摸着那件狗剩留下的旧棉袄,眼泪无声地滑落。

乐霆不擅长安慰人,只能默默地坐在老人身边。

一个多月过去,乐霆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那天傍晚,他终于鼓起勇气和老人谈起这件事。

“大爷,”他蹲在老人身边,声音有些发涩,“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城里住吧?那边条件好,医院也近。”

老人摇摇头,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田野:“唉,我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待在哪儿都是那个样。这块地是他娘留下的,我得守着。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路要走,别管我这个老头子。”

乐霆想说什么,却被老人摆摆手打断:“剩儿的那些钱我都存着,一分没动。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偶尔回来看看。”

萧砚站在门廊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晚饭后,乐霆收拾行李时总是忍不住回头看看堂屋。

老人摇着蒲扇,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

萧砚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我们常回来。”

这简单的承诺让乐霆眼眶发热。

他知道萧砚不是随口说说,萧爷这样的人一旦许下诺言,就一定会做到。

夜深了,老黑狗趴在老人脚边轻轻呜咽,也知道明天就要送别。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尽,老人就站在堂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自己准备的布包。

枯瘦的手指摸索着每个煮鸡蛋的温度,确保它们都是热乎的。

咸鸭蛋是他昨晚特意从坛子里挑的,腊肉更是存了许久的好货,裴辞生前最爱吃的那一块。

萧砚站在门口,看着那道佝偻的身影在晨光中来回忙碌。

“大爷,天还早着呢。”乐霆走过去,想接过老人手中的布包,却被轻轻躲开。

“让我再检查检查。”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这腊肉是去年剩儿寄回来的,他说城里买不到这个味道。这咸鸭蛋也是,他总说家里腌的最好吃...”

说着说着,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萧砚看见乐霆的肩膀微微发抖。

这个精壮的男人在过去一个月里瘦了许多,脸都有点脱相了。

他知道乐霆每晚都睡不安稳,常常在深夜里偷偷起来,站在老人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太阳初升的金辉逐渐铺满小院,老黑狗在院子里打转,时不时朝屋里张望,尾巴耷拉着,发出低低的呜咽。

“该走了。”老人终于直起身子,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着那个包袱,“我送送你们。”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在村间的小路上。

老人走得很慢,却执意不肯让乐霆搀扶。

一直走到村子的边界,也是新旧世界的分界线,老人的脚步逐渐越来越迟缓。

“大爷......”乐霆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就当......就当还有个儿子在外头。”

老人愣住了,眼睛里泛起泪光,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乐霆的头发,就像多年前抚摸年幼的裴辞一样:“好孩子,好孩子......”

萧砚看着这一幕,心中竟是泛起一阵酸涩。

在火车站的售票窗口前,乐霆久久地凝视着目的地一栏,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萧爷,我想回趟老家。师父他......他临终前一直念叨着要给徒弟一个交代。现在狗剩的事......既然都有了结果,我想去跟师父说说。”

他眼中含着泪,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萧砚抬手,指尖轻轻擦过乐霆眼角的泪痕:“好。”

月台上人来人往,售票窗口前排起了长队。

霆掏出钱包,那是个很旧的皮夹子,角落都磨破了。

“两张去临安的。”乐霆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他第一次带萧砚回老家,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滋味。

“买卧铺吧。”萧砚轻声道,“你也该好好休息。”

乐霆摇摇头:“不用,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检票时,萧砚察觉到乐霆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不动声色地贴近一步,肩膀轻轻相碰。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们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萧砚主动坐在外侧。

“师父的坟就在城外的一片竹林里。”乐霆笑着摇头,“他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没能看到徒弟成家。”

萧砚只说:“我在。”

两个字让乐霆瞪大了眼睛,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萧爷,您这话......”

他想问萧爷这句“我在”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陪伴,还是......还是像他暗自期望的那样,带着更深的含义?

萧砚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乐霆紧张得发白的指节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在想什么?”

乐霆猛地抬头,正对上萧砚含笑的眼眸。他一向伶牙俐齿,此刻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就是...萧爷您说我在,我怕理解错了......”

“那你希望是什么意思?”萧砚不答反问,清冷的眸子在此时仿佛含着春水,映着乐霆慌乱的倒影。

乐霆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是......萧爷....跟我成家。”

他说出了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