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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叹了口气,继续说:“这里是他的地盘,谁要是不听话,有的是法子收拾。你看杨记馄饨,前年就是不肯给许老板交保护费,结果怎么样?大半夜让人砸了店不说,最后连房子都保不住,全家都搬走了。”

他看了看屋里的林桑榆,声音压得更低了:“许老板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国营厂的东西让他倒卖了不少,罐头、火柴、肥皂,都让他倒给黑市了。帐面上的价,一个罐头一块二,到了他手里,转手就是十块八块的。这些年,光是罐头他就贪了几万。”

说到这,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这事儿,没人敢管。上面有人罩着,派出所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年还有个人想举报他,结果第二天就被抓起来了,说是投机倒把,判了好几年。这事你可得想清楚。”

裴辞把钱推了回去:“钱我不要,您的好意我记着。”

主管还想说什么,看见裴辞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连连叹气。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裴辞看到林桑榆还在擦拭那些工具,走上前去:“喝点粥吧,中午都没吃东西。”

林桑榆的手指停了一下,又继续擦起来:“我不饿。”

裴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这个年代虽然物资匮乏,但房子很便宜。

以他那个年代的眼光来看,简直是白菜价。

尤其是首都,八十年代初的时候,郊区两间小平房也就一千多,顶多两千。

这钱虽然不少,但只要肯吃苦,总能攒下来。

“桑榆。”他走到林桑榆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你等我回来,明天,咱们就走。”

“走?”林桑榆愣住了,无神的眼睛看向裴辞的脸,“去哪儿?”

“去首都。”裴辞的声音坚定,“我听说协和医院的眼科最好,从全国各地来看病的人都有,首都的盲人按摩店也多,你要是想干,总能找到活路。”

他顿了顿,继续说:“那边的工厂多,建筑工地更多,我力气大,等咱们攒够了钱,就在郊区买个小房子。”

这事他想了好几天了。

“听说现在郊区的房子不贵,一千多就能买到两间平房,带个小院子。”裴辞继续说,“以后啊,这房子肯定会值钱的,你就当是我占了个便宜,先带你去见见世面。”

虽然他不能跟林桑榆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但这事他问过C088。

首都的房子,跟他那阵一样,过个二三十年,没一套不值钱的。

现在不买,以后想买都买不起了。

“可是......”林桑榆咬着嘴唇,声音发颤,“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爸妈也在这儿......”

“又不是不回来了。” 裴辞握住林桑榆发凉的手,“你爸妈咱们可以常回来看看。这不过是暂时离开,等你的眼睛治好了,咱们随时都能回来。”

林桑榆低着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现在不走不行。” 裴辞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许老板这人心狠手辣,我就怕我干活的时候,他找人来欺负你。你看今天按摩店就被砸成这样了。要是他把这个院子也砸了,咱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其他人也得牵连进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雨水顺着瓦片往下流淌,滴答滴答地响。

“你放心,这些人蹦跶不了几年了。” 裴辞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街上的老人说,这两年风向在变,上面要严打经济犯罪。供销社的主管告诉我,许老板倒卖国营厂的货,这些账目迟早要查的,到时候有他好受的。”

他停顿了一下,一边给林桑榆暖手,一边继续说道:“过几年要是真搞起扫黑除恶,许老板这种倚仗关系横行霸道的人,绝对是第一批被收拾的。”

林桑榆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不过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下来。

“而且你想啊,” 裴辞握紧他的手,“等咱们在首都站稳了,那边的关系网铺开了,回来收拾他不就容易了?到时候,他那个在工商局当科员的表哥,在税务所当科员的妹夫,算得了什么呀?就这点关系,在首都连个跑腿的都比不上。”

他看着林桑榆苍白的小脸说道:“再说了,你这手艺在这小地方也是屈才了。首都那边条件好,病人多,工钱也高。最重要的是,协和医院的眼科在全国都是顶尖的。咱们攒够了钱,就去看病。万一........万一真能治好呢?”

林桑榆小心的将脑袋靠在裴辞的肩膀上,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怕......给你添麻烦。”

裴辞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感受到怀中人微微发抖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那边的按摩房多,条件也好,有钱人更多,一个月少说能挣个百八十的。我就能安心地吃软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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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果然感觉到林桑榆在自己怀里轻轻笑了。

“多好。” 裴辞用下巴蹭了蹭林桑榆柔软的发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他稍稍松开一点,却又舍不得完全放开,就这么半搂着人,伸手捧着林桑榆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林桑榆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嗯,我都听你的。”

这声音听得裴辞又把人搂紧了些,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这才对嘛,我这就去买票,你在家等我。”

把林桑榆哄好了,裴辞转头对屋外喊了声:“张奶奶!”

张老太太应声进来,手里还端着碗姜汤,身上系着块围裙:“你们是不是怕许老板把气撒到这院子里来?我刚才在厨房都听见了。”

“这事儿确实......” 裴辞压低声音,“今天按摩店被砸成那样,我怕他......”

“你这孩子,太实在了。” 张老太太打断他的话,一边把姜汤递给林桑榆,一边说,“许老板那人,我也知道几分。他虽然势力大,但也不敢太过分。这院子里住的都是老实人,平日里互相照应。你们要是因为怕连累我们就走,那才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心里过意不去。”

她拉着裴辞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舍:“奶奶看着你跟我亲孙子似的,要是想家了,随时都能回来。我这院子啊,就是你们的家。”

裴辞笑着说:“肯定多回来看您。”

张老太太摇着头,松开了手:“你快去买票吧。这雨越下越大了,火车站该关门了。桑榆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我倒要看看,谁敢来这院子里撒野。”

裴辞点点头:“那就麻烦您多看着点他。”

说完,他就冲进了雨里,好在火车站不远,他一路小跑着去买票。

等买好票往回走时,远远就看见院子门口围着不少人。

裴辞心里一惊,赶紧跑了几步。

原来是刘婶子和几个邻居在那儿说话,刘婶子正拿着根晾衣杆子,指着大门的方向:“这许老板,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地痞流氓。他要是敢来这院子撒野,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就是就是。” 李大娘也在一旁帮腔,手里抱着根擀面杖,“敢欺负桑榆那孩子,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