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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你将王丰打伤,差点害其丢了一只眼,幸是轻伤。然按律令,血从口目中出,可是杖八十的重刑,你可知这八十杖打下去,你便没了半条命!”

顾正臣呵斥道。

王九没想到惩罚竟是如此之重,这要挨打八十杖,哪怕是没被打死,估计也要躺在床上两三个月,那家里谁来收拾七亩地,全家人还如何过活?

“我,我……”

王九终于知道了害怕。

顾正臣看着王九:“河中之水,乃是句容百姓生计之水,本官调水而来,不是为了让你等起纠纷,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死活!既你不知悔改,为以儆效尤,那本官只好判决,王九欧伤他人,当判杖刑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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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连忙告饶:“县太爷,草民错了,饶命啊。我家里全靠着我去种田,若错过了农时,全家人都得饿死啊。”

王丰见王九可怜,加上他家情况确实不好,两家往日也没过节,主动退了一步,为其说情:“县太爷,我伤也没这么重……”

“给过他机会,既是不珍惜,那就按律行法!”

顾正臣冷面无情,看着哀求不已的王九,转而说:“念在你是家中唯一丁口,又恰逢耕作农时,且王丰为你说情,你这八十杖,便留待秋收之后再来领,在这段时日内,镣铐上脚,以作惩罚!退堂!”

衙役给王九上了镣铐,然后将人赶走。

围观的百姓听到判决,纷纷称快而去。

兼顾法与情,这是顾正臣唯一能做的事。

不久之后,县衙贴出告示,不准乡民百姓私自截断河流,自取自用,不得影响他人。

上元县。

知县孙克义翻看着朝廷文书,对县丞周正说:“朝廷下了旨意,日后考满以三十个月为准。你任职上元五年之久,一直没得到提拔,着实屈从。这一次,本官会再次向朝廷举荐你。”

周正肃然行礼:“卑职多谢县尊提拔。”

孙克义搁下文书,笑道:“听说句容那里很是热闹,打造了许多水车?”

周正认真地回道:“确实如此,那顾正臣见句容有些干旱苗头,便急慌慌征调百姓与匠人,不是打造水车,便是疏浚河道,看似慌乱得很……”

“呵,他一个山东举人,如何知南方天气?不出半个月,句容必会有大雨,到那时候,他所有的忙碌可就白白浪费了。耗费库粮库银无数,又是劳民伤财,这种知县在句容,也是百姓之苦啊。”

孙克义感叹不已。

周正皱了皱眉,犹豫了下,开口道:“县尊,干旱的并非只是句容一地。我们上元县也有干旱,自开春以来,只有三场小雨,都没解地渴。前几日,有衙役下乡时看到农田有稍许龟裂,河道的水确实比往年少了许多,百姓愁苦无水可种稻……”

孙克义摆了摆手,肃然道:“江南何曾缺过雨?翻开上元县志,干旱年景五十年难见。二十年前,上元也曾春日两个月不曾雨,之后却是暴雨倾泻而下。何况我们也找钦天监询问过,不出半个月,必有雨。”

周正苦涩不已:“县尊,倘若钦天监的判断失误,真出了百年难遇的干旱又该如何?农时不等人,一旦错过,今年夏收必受影响。卑职倒是以为,应效仿句容知县,兴水利,挖沟渠,凿深井,不候雨来,主动为之。”

孙克义看向周正,板着脸:“如此说就是你的不是了,百姓辛劳,此时正是农桑时节,冒然征调民力,岂不是扰民害民?况且兴水利、挖沟渠、凿深井需要大量钱粮,我们县衙库房之中还有多少钱粮可调用,眼下洪武七年刚开始就动用库存,往后日子长着呢,又该如何?”

周正有些着急,一跺脚顶撞了回去:“卑职不知往日日子,只知道再没有水,稻子就种不下去,稻子种不下,今年就没夏收!”

孙克义看向周正,此人一直没有升迁不是没有理由的,性子实在是太直,不知体会上级苦衷。

有点干旱就大兴水利,靡费钱粮?

当官不能只为了百姓考虑,还得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实在是干旱,百姓没了收成,那也不打紧,给朝廷递个话,大不了蠲免税赋,开仓赈灾。

可若是没旱灾,自己花了钱,征调了徭役,万一这过程中哪里出点问题,被人抓住弹劾了,自己的官途就到此为止。

所谓不做不错,少做少错。

老子说了,无为而治,别瞎折腾百姓,听天由命就行了。再说了,孙克义不相信四月天里,这江南还不下雨。

周正走出二堂,站在县衙宽阔处,仰头看着蓝天白云,看太阳,有些刺眼,怅然若失,长叹一声:“地温开始回升,有人要脱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