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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爷过来巡视了一圈儿,脸上没个好脸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魏夫人斟酌道:“妾身头回办这差事没什么经验,有不周之处还请老爷明示。”

谢老爷不置可否,对于儿女婚事,他全然没什么感觉,但娶一个那般人家出身的女儿,这么大张旗鼓又是何必。

见谢老爷不语,魏夫人见缝插针道:“上回见到顾夫人,她还与我说起那顾郎与浅娘的婚事,顾夫人夸浅娘端方文静,喜欢的紧。两个孩子隔着这些个事,真是苦了。”

忽而听她提起谢浅浅,谢老爷一愣,这才想起顾家二郎与浅浅还等着完婚,叹道,“他们早就议亲了,若不是其中耽搁……罢了罢了,子澈除了服就跟姜家把礼过了,把日子定下来吧。”

谢云霁不成婚,弟妹们怎能越过他去先成婚呢。

既然魏夫人今日提起浅娘婚事,那必然是顾家已有催促之意。

谢浅娘已经十六了,确实耽搁不得了。

居室中堆满了备婚用的物事,吉服、红烛、喜绸一应俱全,多是金色红色,颜色饱满甚是喜庆,只等着五日后除服,便可将那些青色霜色换下。

谢老爷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心中颇为感慨,他还记得儿子出生时才那么小,如今就成了翰林院的六品修撰,都要娶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但谢云霁出生时,他是并无期待的。那时的他满心都是兰嘉,谢檀的母亲。

哪里会期待一个硬塞给自己的女人所出的儿子呢。

谢云霁到底是自己的发妻清河郡主所出,出身高,又作得一手好学问,虽然父子俩曾经多有不睦……

不知不觉,儒雅的中年男子陷入过往的回忆中不可自拔,他细细思索儿子刚学会走路的模样、第一次叫父亲的时候、进学堂读书是几时?

竟全然没有印象。

他才惊觉他未曾参与儿子的成长。

那些年他在做什么呢,他在苦心哀求兰嘉能够回头看他一眼,他在处心积虑地夺君所爱,他在全心全意地给兰嘉一个家。

他直到现在都认为,和嘉娘一起置办的那方小院才是他的家。

谢府太大了,太冷,他全然不想回来。

直到清河郡主吞金而亡,谢云霁才八岁,护着母亲的遗体不愿撒手,小小的孩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刻恨意。

而后怎么了呢,他不记得了,他没有去及时疏解他的沉郁。

儿子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魏夫人不明所以,柔声劝慰道:“老爷不必太过挂心,妾身会将一切安排妥帖的。”

谢老爷微点一下头,而后颓然靠在椅背上,眼神空荡荡地顺着敞开的窗望去,园中水塘里的残荷犹在,雨也仍在下。

那池菡萏,是清河郡主在时所植。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

天上明月依然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