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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本长身玉立的帝王,屈膝跪在了蒲团之上。

谢檀不敢说话,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此时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将他心中的震动表达出来。

他又怕此时激动之下的口不择言,哪句会让她改变了主意。

他没有出声,只静静凝视着她,那目光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和宋旎欢重逢以来,到他强硬地要求她留在宫里,再到后来的耳鬓厮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就是她从未表达过对他的情意。

但此刻,她喜欢他与否都不重要了。

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她要嫁给他。

就够了。

突如其来的雨是那样密,带来莫名的萧瑟和飘摇,谢檀打着伞,牵着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爱人走出祠堂,十年虽然说不上是沧海桑田,但事实就是随着皇权的变更和时间的流逝,原本宋家府邸的位置已在京郊。

皇帝的车驾驶出宋家祠堂才一炷香的时间,行至河道边,突然有一队疾驰的黑衣人冲了过来,马受了惊吓,下过雨的土地松软,眼看要翻入河道中去。

那群黑衣人如附蛆,与银发帝王缠斗,在他们突然袭击的情况下,谢檀带着不多的锦衣卫,仍然占得了先机,可黑衣人太多,他抽不开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随着马车坠入湍急的河道中去。

只是一次普通的刺杀而已。他们的目标不是她,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她只是被连累了。

这些黑衣人并不难查,来弑君,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能宁愿舍弃性命,也要皇帝死的,除了才被收复又被赦免的寮国旧部,还有谁呢。

皇帝圣躬无恙,而那位神秘的宠姬,却不知所踪,将河道搜寻了好多遍都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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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枚青色短刃。

刀刃都卷了边。

锦衣卫将短刃小心收起,交到了皇帝手中。

谢檀回到了宫中,将自己锁在毓秀宫内。

朱红色的抱柱,琉璃屏风,妆案上有他为她梳头发的白玉梳,他抚着莹润的玉梳,那上面似乎还有她的体温。

妆案上还有一些细碎的小东西,都是她喜欢的。那根银簪她戴走了,最常戴的就是它,他仿佛还能看到她将它簪在发髻上时对着铜镜若有所思的一笑。

谢檀的目光扫过,绿釉狻猊香炉里她合的香还在燃烧,暖烟流淌,丝丝缕缕浸入鲛绡帐中,交缠后又消散。

朦胧的帐子如同一场幻梦,在那里面,他与她曾耳鬓厮磨,肌肤相亲,静谧又愉悦。

很多个夜晚,她雪白的身子与他紧密相触着,她的眉头松泛,呼吸平稳,睡颜美好。那时他没有丝毫男女之欲,心中只有平静和安宁。

十七岁时在他心头闪耀的明珠,终于在二十七岁这年照亮了他的整个人生。

却如此短暂。

谢檀闭上眼睛,心如刀绞。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批了一半的折子还在,还有她喜欢的一些小摆件,她常常坐在他的桌案前练字,写累了就托腮望着窗外的流云。

雷雨大作,闪电照亮了整个夜空。

七日不朝,没人能劝的了皇帝。

白衣僧人缁衣芒鞋,伸手推开重重的殿门,惊起一阵尘埃。

才进去,脚下便踢到碎裂的砚台。

地板上还有御笔批红的折子。

萧玹俯身将折子拿起来,眉头渐渐蹙起。

《罪己诏》!?

他沉默片刻,言语中隐有风雷,“你,要禅位?”